汇报,一见二位,汇报也不听了,将科长支走。不大一会儿,科长又返回来,只不过手上多了两个杯,正冒着腾腾气。卓小梅忙起接住杯,心想这科长会表现的。
等那科长了门,费局长才说:“两位今天是不约而同,还是相约而来?”
贺主席跟费局长一个级别,气随便,说:“费局长你别拿腔拿调的,我就不相信魏书记没给你打过电话。”同时将手中卓小梅那袋资料放到费局长桌上。
费局长这才一拍脑袋,装模作样:“看我这记,你不提魏书记,这事我还真想不起来了。”贺主席笑:“看来还是领导的招牌用。我就是看不惯一些权力门的工作作风,没有领导招牌,不该办的事不办,该办的事也不办,只要领导招牌一亮,不该办的事得办,该办的事更是大办。怪不得现在大家都学乖了,事无大小细,先要找到领导,要个批示,讨句指示,到时好拉大旗虎,一路通吃。”
也许是这两位关系不错,经常这么说话,费局长对贺主席的谬论不怎么在意,说:“贺主席你用不着这么激动嘛,牢过甚防断,把心态放平和,对革命有好。”贺主席说:“你的心态当然平和,手中有权,要什么有什么。也请你老人家来个换位思考,想想咱们妇联那样的清衙门,既无财权,又无事权,更无乌纱帽批发权,什么事情都办不了,你到我那里去待上几天试试,看你还平不平和得起来。”
听得一旁的卓小梅心里直嘀咕,盘踞于这宅大院的妇联,着政府的钱,享受着公务员待遇,有车,有辇,上班不是打瞌睡,还是上网聊天,工资奖金一分不少,在老百姓心目中,跟别的单位仿佛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衙门。想不到这人间的不平无不在,同是市委大院里的机关,因职能不同,权和利竟有天壤之别,贺主席才生此番慨。不过她只要费局长换位思考,不知自己也换没换过位。当然不是跟大权在握的势门和大官小员换位,那只能越换越来气,越换越想骂娘。也该跟下岗工人失地农民和南下打工受人欺压的打工崽换换位,比起那些弱势群,妇联无论如何也算是人间天堂,这样贺主席也许就心平气和,什么牢都不会有了。
费局长当然不想跟贺主席斗嘴,没什么特权,或特权不大的门里的人都喜发这没用的牢。他把脸转向卓小梅,说:“卓园长,魏书记对你的事蛮关心的嘛,特意给我打来电话,指示事务局和妇联两家共同努力,把这事办好。我已经跟小许打过招呼,要他协助妇联领导,整理好你的材料,争取一炮打响,到省里去把十佳荣誉拿回来。”贺主席说:“不是你们协助妇联,而是妇联协助你们。”
“谁协助谁都一样,反正要落实好魏书记的指示神。”费局长说“卓园长你说呢?”卓小梅说:“是领导们看得起,给我这么好的机会。其实我知自己没什么实力,能成当然更好,不成也没有什么遗憾的。”贺主席说:“肯定能成。到时卓园长成了知名人士,可别在我们面前耍名士派就是。”
正说着,科里有人来找费局长。到了门,见有客人,忙往回缩。费局长喊住他,要他去叫小许一声。
小许很快了局长室。费局长将桌上的文件袋递给他,说:“这是卓园长和机关幼儿园的资料,你发挥好平,个像样的综合材料来。”贺主席说:“小许可是大院里数得上的笔杆,肯定会妙笔生,写品力作的,到时只等卓园长请客就是。”小许拿过文件袋,说:“我不要卓园长请客,我要他给我介绍对象。”卓小梅笑:“那是我应该的。”
得局长室,来到楼下,贺主席回了妇联,卓小梅想起小许刚才说的给他介绍对象的玩笑,复又上了楼。小许正在看刚才费局长递给他的资料,见卓小梅了门,就客气地让座。还找杯,准备倒,卓小梅拦住他,说:“免了免了,才在费局长那里喝过的。”
小许便坐回到位置上,说:“卓园长你还有什么指示要下达?”卓小梅说:“我怎么敢给您下指示?给您添了麻烦,特意来看看。写材料是件辛苦事,领导标题,秀才心血。”小许说:“卓园长真理解我们。”卓小梅说:“还需要补充什么资料,只找我,我随叫随到。”小许说:“好的,到时我会上你那里去讨教的。”
客气几句,卓小梅半开玩笑:“许科刚才说要我给您介绍对象,我还真的想起一个不错的姑娘。”小许说:“卓园长看中的姑娘,肯定不会错。”卓小梅说:“其实您认得的,是您的表妹。”小许说:“我的表妹?卓园长你别逗我开心了,我有表妹,还等着你来介绍?”
卓小梅就说了郑玉蓉的名字。小许一下想了起来,那次去红木村钓鱼,他曾在费局长面前谎称郑玉蓉是自己的表妹,不想卓小梅还记得他的话。他对郑玉蓉的印象也不错,说:“小郑现在怎么样?还待在家里?”卓小梅说:“小郑如今在蓓蓓幼儿园当老师,虽然是私立幼儿园的合同工,却既有外貌,又有内才,是个难得的妻人选。你俩又有夫妻相的,结合在一起,将来肯定会幸福满,白偕老。”
几句话把小许的胃吊了起来,说:“卓园长说得这么动听,那我一定要跟她往往。”卓小梅说:“我先跟小郑联系一下,给你俩约个时间。”
告别小许,来到楼下,卓小梅就去拨宁蓓蓓的电话,想问她怎么才联系得上郑玉蓉。不想对方却老占线。望着手机视屏上那一闪一闪却怎么也打不去的电话号码,卓小梅忽然想起宁蓓蓓求自己托话的事,看来得赶快跟罗家豪联系上,当面跟他谈谈,不然宁蓓蓓追问起来,还不知怎么代为好。
谁知罗家豪那边也占着线,拨了几次都无济于事。
赶回幼儿园,已是正午。上堂吃过中餐,回家扔下包,卓小梅还不死心,又去拨罗家豪的电话。这回运气还不错,一拨就通了。卓小梅说:“老板的应酬真多,整整一个上午,电话都打不去。”罗家豪说:“那是被宁蓓蓓缠住了,一说就是半天。”
怪不得两个人的手机都占线。宁蓓蓓是不是已把离婚的事告诉给了罗家豪?卓小梅试探:“还蛮缠绵的嘛。她向你汇报什么思想了?”罗家豪说:“都是些废话,说我为什么不主动给她打电话,老要她电话费。”卓小梅说:“这么几句话也够说上老半天的?”罗家豪说:“这就是你们女人的本事,有话则短,无话则长。”卓小梅说:“这话不假,女人嘛,天生就是语言艺术家。”罗家豪说:“我因此常常劝说宁蓓蓓,别辛辛苦苦搞幼教了,脆当作家编小说去,一不小心,中国文坛又一个女作家,而且名副其实。”
听得,宁蓓蓓还没跟罗家豪说过离婚的事。
卓小梅正要打电话的意图,罗家豪说:“我有预,这两天你可能会跟我联系的。”卓小梅说:“你不是刘伯温,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吧?”罗家豪笑:“刘伯温那是辅佐帝王争天下的千古奇才,我罗某人算什么?为一蝇小利四奔忙的小商人。”卓小梅说:“别这么小看自己,时代需要你这样的小商人。”
电话那声音有些嘈杂,像是有人在跟罗家豪打招呼。卓小梅不好老占他时间,说:“你忙得很,我就不学宁蓓蓓尽说废话了。”罗家豪说:“你说的可不是废话,句句是真理,一句一万句。”卓小梅笑:“又要搞个人崇拜不是?”罗家豪说:“你本来就是我崇拜的偶像嘛。”卓小梅说:“我不要你崇拜,你有空的时候能接见接见我,我就三生有幸了。”
开着玩笑,卓小梅顺便就把预约的话说了。罗家豪自然听得来,说:“我每餐都在外面应酬,胃遭罪,早受不了啦,你能赏赐一顿家常饭,就是我的福了。”卓小梅说:“这样的差也得到我,罗夫人呢?”罗家豪说:“她上省城贵族学校,为小孩陪读去了。”卓小梅说:“如今你们这些有钱贵族多起来,贵族学校也跟着遍地开。好吧,今晚上到我这里来,给你顿茶淡饭。”罗家豪说:“今晚不行,有客等着,还得难为难为我这可怜的胃。放在周末吧,周末我把一切应酬都推掉,简单买几样菜,请人先好准备,晚上你只过来掌勺就是。”
罗家豪是要约卓小梅上他家里去。
打完电话,卓小梅去上卫生间。见盆里装着昨晚换下的衣,动手洗起来。卓小梅是个生活比较细致的女人,上的衣都是随换随洗,从没留在盆里过过夜。近段烦人的事情多,情绪有些低落,事总提不起神,才变得有些懒散的。
洗完衣,拿到台上晾好,离下午上班还有些时候,卓小梅走卧室,躺到床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床柜上堆着自己喜的报刊和杂书,顺手拿过一份报纸看起来。无意间看到省纪检门的一项规定,说为了加廉政建设,两节(元旦节)期间反腐又新举措,凡收受贿赂达两百元者,一经查实,就地免职。
卓小梅不禁哑然失笑了。一年前,也是两节期间,某省就台过类似的规定,不过金额要大,说是收受贿赂达两千元者,一经查实就地免职。真是山外有山,去年人家那里还得两千元才就地免职,你瞧今年咱们这里两百元就要就地免职了。想想真让人解恨,连两百元贿赂都要就地免职,看你腐败分还哪里腐去?民谚云:廉不廉,看过年;洁不洁,看过节;清不清,看过生;正不正,看生病。反腐重拳就是要在关键时刻击。两节期间台这样的规定,腐败分还不闻风丧胆?估计这么反下去,明年肯定还会有地方要台凡收受贿赂二十元,一经查实就地免职的更有力度的规定。到那时,腐败分被一扫而光,中华大地定然乾坤朗朗,一派清明。事实也正是如此,自英明的两千元的规定台以来,腐败分都已金盆洗手,再没谁收受过两千元的贿赂,证据是这些地方从没听说过因这么个数字而被查的官员。现在更英明的两百元的规定也来了,完全可以肯定,腐败分不仅金盆洗手,连金盆洗脚都会在所不惜,要洗个净净的,证据也是这些地方打着灯笼火把都找不一个两百元的贪官。如果到时再台更更英明的二十元的规定,勿容置疑,腐败分只要一见着钱,上就会心生恐惧,双手发抖,,哪里还敢贪污腐败?
由这些英明的反腐规定,卓小梅一下联想到魏德正,联想到送给他的那笔钱来。国人的想象力也实在太贫乏了,总是把送钱送和当官的联系在一起,提到当官的就会联想到送钱送,提到送钱送就会联想到当官的,从来不会把送钱送和吊塔上的工人,无地无业无生活来源的三无农民联想。卓小梅也不能免俗,没法不将送钱送与魏德正这样的领导作联系。
好在当时没有送两百元这样的数字,不然岂不叫魏德正撞在枪上,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卓小梅这才稍安,庆幸自己政策平不低。
不过卓小梅上又警觉了,猛然记起魏德正送给自己的那盒茶叶。茶叶仍原封不动地放在书柜里,好几天以前就要拆包瞧瞧的,只因私人公家的事烂事缠着,才忘到了脑后。也不知那笔钱与茶叶有没有关系?
卓小梅扔下报纸,下床打开书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