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古训,魏德正没必要来这一。而且这谢费跟他替幼儿园办的事情相比,本不成比例。
要么就是魏德正的官到这么个份上,这钱与自己的份不相称,他没放在里。本来卓小梅就担心他不是不钱,而是不小钱。只是凭直觉,魏德正又并非如此浅薄。
那就只有一可能,刚才卓小梅看到的那些新台的反腐举措,魏德正肯定早就烂熟于心,不得不有所顾虑。可他一地官场心,应该比卓小梅心更明,更亮,既然两千元或两百元的反腐举措这么容易成效新闻,大家都鼓大睛盯着两千元以下的数字,谁还会对两千元以上包括一万元这样的数字兴趣呢?
卓小梅脑袋里一团麻,不知问题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自己神经有病,才见人家退了钱,五心不定,疑神疑鬼?
见得上班时间就要到了,这团麻还没法理绪,卓小梅只好打了苏雪仪的电话,要她和曾副园长,还有董燕到自己家里来一下。她知自己带着这么个情绪门,定然面目可憎,搞不好还要吓着园里的职工。
没几分钟,三个女人就了屋。
开始她们还懵懵懂懂,不知卓小梅犯了什么邪,上班时间自己不到园里去,还把她们三个也叫了来。曾副园长快言快语,人还在门外,声音先飘将来:“卓园长你不是一缺三,叫我们来陪你打工作麻将吧?”董燕也说:“看来卓园长也解放思想,要与民同乐了。”苏雪仪止住她俩,说:“你们声音小好不好?职工们听到了,还真以为我们吃了饭没事,跑到卓园长家里打麻将来了。”
了屋,见卓小梅脸有些难看,三个人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曾副园长和董燕早已闭嘴,大气都不敢,只有苏雪仪试探着低声问:“卓园长叫我们三个来,有什么事吗?”
卓小梅说:“跟我来吧。”先了卧室。
三个人跟去,第一便瞧见了搁在茶叶盒里的亮的钞票。可她们不知这是什么钱,不知卓小梅喊她们来,是不是与这钱有关。
董燕已有三个月的,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觉得很有成就的,情绪不错。人有好情绪,嘴就关不住,她手捧肚,忍不住说:“卓园长你是要我们来领奖金的吧,我手正好比较,这下领了奖金,赶买些营养品补一下,好让肚里的宝宝长得快些。”
苏雪仪扯扯她的衣角,要她别多嘴。董燕才添添,缩到一旁。苏雪仪小心翼翼问卓小梅:“这是谁的钱?”
卓小梅没有回答苏雪仪,却对董燕说:“燕你是会计,一。”
董燕于是听话地拿了钱,认真起来。
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面容,看着董燕那丰腴而修长的手指在钞票上翻飞着,卓小梅心里暗自赞叹,这双手真好看,仿佛天生就是用来数钞票的。当初卓小梅上任园长时,园里的老会计也快到退休年龄,好几位懂些会计业务的职工都想着这个位置,最后卓小梅选择了董燕,理由是她有会计证。这说是理由是理由,说不是理由也就不是理由。毕竟会计证不是哈佛大学文凭,谁想还有不到手的?何况幼儿园也就些工资和伙费之类,说是财务听着舒服,其实也就是些账,不像企业要搞成本算什么的,并非谁都搞得来的。卓小梅看中的,其实是董燕这双手,觉得这双手带财聚财,让这双手的主人会计,幼儿园还不财源,日斗金?
卓小梅脑袋里浮着这些念的时候,董燕已将钱数完。
卓小梅却仍盯着董燕的双手,说:“数清没有?”董燕说:“数清了,一百张,整整一万。”卓小梅偏过扫一苏雪仪和曾副园长两个,说:“听到没有?一百张,一万。”
跟卓小梅一样,董燕数钱时,苏雪仪两个的睛也一刻没离这双好看的手,这双手一停,她们就知那是整一万元。也不用卓小梅提示,她们已明白这是什么钱了。苏雪仪说:“魏副书记不接受我们的谢?”
卓小梅于是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说。
三个人都不声了。她们也意识到魏德正把钱退回来,对机关幼儿园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是人之常情,该送去的钱送不去,送钱人肯定是惴惴不安的。沈了慕大案,老板们拿着红包送不去,什么工程都揽不到,什么手续都办不了,什么利都赚不回,一个个叫苦不迭,急得像锅上的蚂蚁似的,直怪反腐反掉了他们的财路,朝思暮想着慕时代早日回来,他们又能财源广。
见三人都不放一个,卓小梅说:“我已黔驴技穷了,你们谁还有别的良法?”
苏雪仪摇摇,说:“这事卓园长都没拿下来,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曾副园长说:“魏副书记也是架大,他不接就算了,咱们加班费发给职工,大家兴兴。”
卓小梅挖曾副园长一,没好气:“你倒有气量,还兴得起来。”
曾副园长便不敢吭声了。
董燕本来想开句玩笑,既然魏副书记他老人家不肯领情,在场的几个人就自己领自己的情,一个两千五分掉算了。可斜瞥瞥卓小梅,见她脸上依然猪肝一样难看,也就忍下来,不白白讨她臭骂。
沉默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卓小梅长叹一声,表态:“这钱当初是从燕那里来的,还是由你拿走吧。”
眨周末到了,卓小梅心里还灰灰的。想推掉罗家豪的预约,刚要拨号,罗家豪的电话先打了来,说他那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要她早过去。卓小梅也就不好推托了,如约赶到罗家。
屋后,听见厨房里响,卓小梅正要问罗家豪是不是女主人在忙,一个女孩从里面走来,甜甜地喊了声卓园长。卓小梅睁一瞧,竟是郑玉蓉。多日不见,过去那个多少带些土气的乡下姑娘,已落得灿若桃,虽然此时围着围裙,扎着衣袖,依然遮不住那青的靓丽。
卓小梅打量着郑玉蓉,上前抓住她的双手,乐:“玉蓉,看你都长成大人了。”郑玉蓉白净好看的脸上洇上一层红云,说:“卓园长就喜说笑话。我看您才天天一样,还是这么年轻漂亮。”卓小梅说:“还年轻漂亮,都成土文了。”
女人有像官场中的同僚,最大的乐事就是你表扬我,我表扬你,只不过表扬的内容各不相同而已。两个女人相互表扬了一阵,卓小梅才掉去问罗家豪:“你说先请人些准备,原来就是请的玉蓉?”罗家豪说:“我才不想请她呢。是今天到蓓蓓幼儿园去有事,无意中漏了句今晚你要上我家里来的风,吊起她的胃,也缠着要来。”郑玉蓉说:“我给罗总打了一学期的工了,他还从没请过我的客,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放弃。”
这就是罗家豪的聪明之,他知郑玉蓉是卓小梅介绍到蓓蓓幼儿园去的,关系不同一般,才特意叫了她,一是让她打下手,二是可以陪好卓小梅,可谓一举两得。
卓小梅掌勺,郑玉蓉和罗家豪两个合,很快将晚饭来。菜是罗家豪自己采购的,一份酸辣小河鱼,一份土豆炒,一份排骨煮老玉米,还有两份蔬菜。上桌后,罗家豪为表示客气,要去开酒,卓小梅说:“这都是下饭菜,每人先吃碗饭再说吧。”
其实这正是罗家豪的意思。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在家里吃饭了,闻着酒味就要打嗝,只想地吃上一顿米饭。他非常谢卓小梅的理解,也不力劝,放下酒瓶,要去装饭。郑玉蓉已将他前面的碗拿走,装上一碗冒着气的米饭,递到他手里。仿佛刚从饿牢里放来似的,罗家豪夹了些菜,跟卓小梅两个招呼一声,低狼吞虎咽起来。
一碗饭几就见了底,罗家豪这才停顿片刻,说:“我都记不得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米饭了。每次在外陪客,上桌后酒杯一端,便再没脱手,一定要离桌时才放杯。”说着,筷一划拉,碗里的饭一粒不剩了嘴里。
郑玉蓉又伸手把碗拿走,说:“罗总您不是要去赶考吧?”罗家豪说:“我这不是饿的吗?你们两个有所不知,社会上以为老板的风光,哪里知我们的尾夹得比谁都。别的不说,光说这‘应酬’二字,就够你对付的。政府年年机构改革,门越改越多,这把我们害惨了,办件事,请了规划请城建,请了银行请工商,请了国土请税务,请了环保请公安。主不喝客不饮,你请人家,你自己不喝,谁肯端杯?下去的是得着火的酒,去的是生猛海鲜,南北大菜,那可是用猛料烹制而成的,吃在嘴里刺激,掉胃里难受。难受也要受,叫宁肯伤,不肯伤情。大家嘴上都这么说,我却怎么听怎么觉得是宁肯伤,不肯伤票。伤了,人家办起事来,收起费来,罚起款来,就会法外开恩。只是谁的都是长的,折腾得太厉害了,也有你够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