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香风分散了罗求知的百分之几的注意。接着是蓬蓬的气,在他颈后刺拨;他知殷林来了,而且坐在他背后。殷林显然已经重新化过妆了,郁的脂粉气勾动了罗求知的烦恼。他是常常要设法逃避这殷林的角的,然而殷林的发却又拂着他的耳朵了。殷林在看罗求知面前的牌。牌是整整齐齐的站成一行,什么都完备了,然而缺少一张。殷林再看,发见那仅存的三四筹码旁边还有平覆着的一张,显然这是在“吊”了。这当儿,正到罗求知摸牌,他郑重地起了来,睛只一瞥,眉就皱了,随手撩在桌上。这是曾经使他联想到手铐的“二筒”!对家忙说“来了”就把牌摊倒。
他凝眸看了半晌,忽然觉得自己脸上有发烧。
现在是到殷林的庄。刚开始了不多一会儿,上下家带吃连碰,都已斐然可观,而且两家都已摆明了都有大牌。罗求知一看自己面前的筹码寥寥可数,又是庄,又逢到上下两家都来势不小,便到责任的重大。他打叠起神,准备过这一关。可是,他的注意力偏偏不能集中。牌声劈劈拍拍响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念也劈劈拍拍忽来忽往,对他行闪击战:一张二筒,便会引起了手铐的联想;不知谁随便说的一声“钉得牢”又上使他想起大门外那个汉,到底真走了呢还是假走;特别是那位方脸细睛的下家,不知怎的越来越像那个王科长。罗求知在心里命令自己“不要去看她”然而他的睛偏偏要去看她,绕来绕去最后还是落在她的脸上。
渐渐儿,他在那些杂的幻象中间抓住了一个——恐怖最小的一个,他打算靠这一个来打退其他的恐怖较大的幻象。带几分恶意,又带几分降低了自己的份的心情,他回想着殷林的笑、媚,一切富于挑逗的动作,乃至她上那一郁到使人窒息的混合着特气味的脂粉香。他脸上浮着鄙夷的神,想到殷林屡次的使人作呕的卖风,乃至大胆的使人害怕的攻势,…然后,好像想得倦了,他脑海里暂时呈现了一片空白。
殷林又吃吃地笑着,站起,对上下家飞了一,嘴里说着“对不起”便用了舞的步走到门边,却又转向那伺候台面的小大招招手,向罗求知飞了个媚,然后轻灵的段一扭,就不见了。
然而,一片空白内渐渐又浮现另一幻象。这是苏辛佳,半年前不问外事而且和他相当亲近的苏辛佳。这虽然是相当遥远的了,但时间并不使罗求知的回忆褪。他一边想着,一边望着对面炉架上那一帧苏培合家照片里的苏辛佳。
殷林伸手把那张平覆着的牌揭起来一看,猛然叫了一声“哦”就吃吃地笑得不过气来。她差不多要倒在罗求知怀里,偷偷地又了罗求知一把,罗求知惘惘然也把平覆着的那张牌抓起来一看,脸立刻红了,急忙地把它向散牌堆里一搅,推开了殷林,站起来就走了。
可是,回忆中的苏辛佳忽然从半年前一跃而至现在,特别是她被捕的前一天,——这天下午,本来约好,苏辛佳和她母亲一同去看望罗太太,但是,当罗求知特地到苏公馆去接,临时却又来了严季真和洁修,于是辛佳就同严季真他们一块儿走了。那时候,苏辛佳的先踌躇而后决然的神情,现在罗求知还记得清清楚楚;而这记忆,使他痛苦。但更其意外的,扰了半天而暂时潜伏的那些恐怖的幻象,这时又卷土重来了
这一副牌,时间特别长(当然是罗求知主观的觉),结果是上家和,并没像预料那么大。罗求知松一气,准备卸,然而殷林没有来。
他自己觉得并没有打错牌,而且居然有“听叫”的希望。
罗求知站在殷林空来的椅边,手扶着椅背,惘然微笑。殷林找他代牌,这不是第一次;但今天,他毫无兴趣。方脸细睛的中年妇人连声促着,上家那一位也随声附和。这两家的面前,筹码都堆得很多。
方脸细的中年妇人说声“要”就把牌摊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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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求知逃自己房里,那“二筒”的形象还在他前晃。带一自暴自弃的心理,他往床上一躺,就任凭那些最怪诞而可怖的幻象不住地来摆布他。
罗求知现在比较的镇定些了。他觉得他那位下家到底不像王科长。他时时警惕自己:不要胡思想。他又时时劝告自己:代完了这一副,不她来不来,我一定不再代下去了。
原来这一张也是“二筒”一上来就有它。因为是孤张,罗求知又讨厌它那形状,便搁在一边,不料就忘掉了,他始终误记它是一张“二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