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船家,躺在艄棚已经睡着了。
姚绍光自己船上也只有石全生和他老婆不曾上岸去。姚绍光很悠闲地呷着酒,和歪面孔夫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渐渐谈到了伙,歪面孔老婆诉苦:
“姚先生,明天你派别人饭菜罢!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使,我不来呀!”
“怎么?不下?”姚绍光端起酒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可为难了!”
“当真,换个人试试罢。”歪面孔帮着他老婆说。“蔡先生的算盘打得,这一份伙不好办呀。”
姚绍光放下了酒杯,很认真地着,装十分同情的嘴脸,低声答:
“我也看着不像样。这三天工夫,大家都怨声载。工友们不明白情形的,还以为是烧菜的人作了怪,这个我当然心里雪亮。不过,蔡永良,我们也只好原谅他。哎,你想,人家在上海一向是舒服惯的,今回严老板派他押运员,真是哑吃黄连,有苦说不!要是他规规矩矩不油,他自己也觉得太对不住自己了。哈哈!”
“可是也太心狠一。”歪面孔老婆忿忿地说。
“对,对!你倒算一算,他揩了多少?三成罢?”
“要是三成,那就叫盗发善心了!”歪面孔接说“米、油,这是他在上海整批买了来的,他怎么开账,我们也不知。可是每天的菜蔬,大家亲看见,值几个钱呀?嘿嘿,单是这一项,他没有一半好,我就不姓石。”
“哦!一半还不止!”
姚绍光沉着说,举杯匆匆地呷了一。他想不到有这样多的“油”给蔡永良独吞了。他又想起:发之前,他曾经要求保留他每月向例厂方给的二十元津贴,可是严老板不答应;他疑心这都是蔡永良捣的鬼,至少蔡永良不曾帮忙说话。他放下了酒杯,望着乌桕树后边那坟堆附近走来走去的人们,心里却在计算:一人二角,五十七人就是十一元四角,半数是五元七角,一个月是一百七十一元。啊,一百七十一元!这个不小的数目使得姚绍光忿怒了!
“简直不成话!”姚绍光转看着歪面孔夫妇,貌岸然,一字一字说。“这样昧着良心的事情,我就看不!石全生,”他提起边的酒瓶摇了一下“你是知的,这瓶酒是我自己掏的腰包,”又指着舱板上的五香豆腐和“这也是自己买的。我连公家菜也牺牲了!啊哟,蔡永良呀,简直是无良心!工友们也太好说话了,光着看他无法无天,一顾忌也没有了!”
“第二号船上,开过腔了——”
歪面孔迟疑地说,可是姚绍光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着急地问:
“怎么?怎么我不知?第二号船上是谁呀?”
“周阿梅两,唐先生,新请来的医生陆济人,还有…”
“不必报告人名了!”姚绍光又打断了歪面孔的话“他们开了腔,后来怎样?蔡永良如何回答?”
“没有跟蔡永良开谈判。唐先生劝住了!”
“哦!”姚绍光一怔,但立即个鬼脸笑了笑“唐济成劝住了!哦,怪不得哪!喂,石全生,你知么,那个新来的陆医生就是唐济成的亲戚呀!船上要什么医生?还不是照顾私人!唐济成自然要帮忙蔡永良呀!他,多也没有,一成总可以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