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现在没有了，最初到来时像是走了荒凉死寂的坟场的觉自然更不会有了，现在他和这伟大而壮烈的行动成了一片，没有了个人的觉和思想。

他呆呆地站在门前，忘记了时间，也不觉得疲倦。

突然有一个骑的人在陈克明面前飞过，那腾跃的蹄几乎将他扫倒。陈克明愕然叫喊了一声，松过一气，机械地转缩了屋。

再了那斗室，这煤油灯的小火苗还在突突地。陈克明和衣往那大木床上一躺，闭了睛，像被什么填满了的脑袋里隐隐有一个东西忽来忽去，这便是他和张将军王参议说的关于组织民众的那一番话。可是一会儿以后，他也就睡着了。

不久，他又从梦中惊醒。煤油灯早已熄灭了，外边也没有了炮声，又不知是什么时候。陈克明在床上翻个，侧耳静听，仿佛有飞机的吼声忽忽低，就在左近。突然，又来了凄厉的鸟叫，这却是猫鹰。

“听不到炮声，”陈克明心里在忖量“大概两边都在休息，准备第二手。那忽忽低飞机的声音大概是敌人的，它是来侦察我方的阵地。”

猫鹰的叫声也没有了，可是猜想中的敌方侦察机的声音却愈来愈近。终于确定了这吼声的来源不在空中而在隔房，这原来是那个勤务兵打鼾的声音。

陈克明忍不住自己失声笑了，收摄了思想，坦然再睡。

第二次醒来时，听见屋外路上有庞杂的人声，也有隆隆的震响。但陈克明很明地断判这不是大炮，而是卡车。依然不知是什么时候，可是他再也没有睡觉的意思了。

屋外边的人声和车声好像去得远了。陈克明猜想他们是往前线去的。那么，昨夜这一仗，究竟结果如何？“大概还是我阵地屹然未动罢？”陈克明自己回答，想起了报纸上惯用的句法。“或者便是，敌以优势兵力犯，炮火猛烈，我阵地略有变动，嗣经我增援队反攻，即恢复原来态势，敌伤亡惨重。”

这样想的时候，陈克明又忍不住在心里暗笑。他觉得所谓前线记者大概也和自己一样听了半夜炮声就可以描写火线上的风光了，而且说不定自己现在所住的这间小房也曾招待过若前线记者的罢？而且说不定那几位在这里经过一两晚，写过通讯的记者，也和自己一样还不知这叫什么地名，离火线究竟有多少路罢？

从前这战场，陈克明的思想忽然飞到了几千里外的北战场；从北战场又想到从北平逃来的自己的夫人和儿女们。和报章上的渲染完全相反，平津一带并没有经过大战轻轻就丢了，然而，亡在平汉路上的人民却吃了不少苦。陈克明从家信中知夫人和孩们到郑州车站曾经宿了一晚，也挨过饿，这是最近的一封家信，以后便又断了消息。“不知昨晚上他们住在哪里？”陈克明惘然想着“是否也听到了炮声？”

陈克明忽然焦躁起来了，思忽东忽西，碰到的全是叫人忧虑忿慨的事。

最后，他的思想渐渐集中于一，那就是《团结》周刊的前途。陈克明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但过了一夜，炮声是听够了，这件事还不曾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