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用再瞒我了。”
她立刻很着急似的分辩:“啊哟,天理良心,我要是故意瞒了你,不得好报。我们虽则同在上海,我和松生都是闲居着,许多事全不大明白。当然也零零碎碎风闻得一两句,可是我就和松生说,希这么一个人,未必罢?你想,没有一凭据,这句话怎么好意思随便往人家上?”
我立刻再冒她一冒:“那倒也无所谓。两边都沾着儿的人,也有的是呀!有办法的,什么都行;没办法的,什么都糟!”
“哎!”她模棱两可地应了这一声,两手将那手帕绞了又绞,显然是在搜索枯,准备再试一试她的“聪明”我却没有耐心静候,就又问:“你们这次是接了命令这才同来的罢?”
不知为何,她听了我这句话,忽然全一,慌张地反问“什么命令?这不是一句玩话!”但随即她悟到我这句话的意义了,掩饰地一笑说:“哦,你是指中央的命令么,没有。不过也见过了秘书长了,正在等候分工作。”
我,笑了一笑。舜英刚才那慌张也该有“缘故”的罢?
沉了一下,她又说:“这里——东西又贵又不好,生活真是凄惨。喝一杯咖啡,要两块钱,可是那算什么咖啡呢?红糖罢了!一切的一切,都不及上海又便宜又舒服。你要是到上海去,够多么好!希…哦,你为什么不想个法儿要求调上海去工作?上海也有工作,而且工作也方便些。哦,刚刚我想起了一句话,希,——你想他——他和那边来往大概就是他的特别任务罢?——我不过这样猜,你说,怎样?”
我笑了笑,不作声。难为她居然从我所编造的那一句话里堂而皇之的文章来了。但是她要劝我去上海呢,这是有意呢无意?
这时候,突然警报响了。她一下起来,到窗前望了望,连声叫:“怎么,怎么,你这里望不见,挂了几个红球了?这太危险!”
“不相。”我懒懒地站了起来。“你回去路远不远?要不,就我们那个罢。”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决定回去。可是她还有心情告诉我她的住址。
警报解除,在午后一时许。我躲在防空中,整整两小时左右。摇摇的烛光,照一些汗的人脸,昏眊的睛,信开河的谈话。我坐在黑暗的一角,手捧住,一会儿将那位“前委员太太”的访问一片段一片段地再加咀嚼,一会儿又猜详那正向自己包围了来的攻势,忖量自己的对策有无必胜的把握。觉得自己脸上发烧,额角上血在突突地。
忽然从的前传来一句话:炮响了!满的嘈音立时沉寂下去,只有呼的声音。有一缕悲凉的味儿,从心里慢慢透到鼻尖,我惘然自念:“要是这时候一个炸弹下来,上完,倒也痛快!”
小时候常听母亲说:人生一世,好比了一场戏。
中学时代及以后,常听得说:人生是不断的斗争。
我现在是斗争呢,是戏?哦,又像斗争又像戏!最伤脑的是斗争中又有斗争,戏中又有戏。而且我到底为了什么?五六年前,我这人,不是比现在单纯得多么?那时我心安理得,走一个人所应该走的生活的路。然而这就妨碍了谁的利益了,的胁诱惑,都集中在我这不更事的少女上,据说都是为了我的利益,——要我生活得舒服些。但现在,我真是“太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