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他在夜总会冷静而清醒地写了这封信,寄到纽约去,央求她把回信寄到他在黎的事务所去。这样似乎比较稳当。那天晚上他非常想念她,他觉得心里空的直想吐,他在街踯躅,一直溜过塔克辛姆,碰到了一个女郎,带她一起去吃晚饭。后来他到了一个地方,同她舞,可是她得很糟,于是丢下了她,搞上了一个风的亚尼亚女郎,她把肚贴着他的摆动,得肚都几乎要坏了。他跟一个少尉衔的英国炮手吵了一架,就把她从炮手手里带走了。那个炮手把他叫到外面去,于是他们在暗地里,在大街的圆石地面上打了起来。他朝他的下颏狠狠地揍了两拳,可是他并没有倒下,这一下他知他免不了要有一场厮打了。那个炮手先打中了他的,接着又打中他的角。他又一次挥动左手,击中了那个炮手,炮手向他扑过来,抓住了他的上衣,扯下了他的袖,他往他的耳朵后面狠狠揍了两拳,接着在他把他推开的时候,又用右手把他击倒在地。炮手倒下的时候,先磕在地上,于是他带着女郎跑掉了,因为他们听见宪兵来了。他们乘上一辆租汽车,沿着博斯普鲁斯海峡⑿驶向雷米利希萨,兜了一圈,在凛冽的寒夜回到城里睡觉,她给人的觉就象她的外貌一样,过于成熟了,但是柔如脂,象玫瑰,象糖浆似的,肚光,脯耸,也不需要在她的下垫个枕,在她醒来以前,他就离开了她,在第一线曙光照下,她的容貌显得俗极了,他带着一只打得发青的圈来到彼拉,手里提着那件上衣,因为袖已经没了。
就在那天晚上,他离君士坦丁堡动到安纳托利亚⒀去,后来他回忆那次旅行,整天穿行在着罂粟的田野里,那里的人们植罂粟提炼鸦片,这使你到多么新奇,最后——不朝哪个方向走仿佛都不对似的——到了他们曾经跟那些刚从君士坦丁堡来的军官一起发动攻的地方,那些军官啥也不董,大炮都打到队里去了,那个英国观察员哭得象个小孩似的。
就在那天,他第一次看到了死人,穿着白的芭舞裙和向上想起的有绒球的鞋。土耳其人象波狼般地不断涌来,他看见那些穿着裙的男人在奔跑着,军官们朝他们打枪,接着军官们自己也逃跑了,他同那个英国观察员也跑了,跑得他肺都发痛了,嘴里尽是那铜腥味,他们在岩石后面停下来休息,土耳其人还在波狼般地涌来。后来他看到了他从来没有想象到的事情,后来他还看到比这些更糟的事情。所以,那次他回到黎的时候,这些他都不能谈,即使提起这些他都受不了。他经过咖啡馆的时候,里面有那位国诗人,面前一大堆碟,土豆般的脸上一副蠢相,正在跟一个名叫特里斯坦·采拉⒁的罗尼亚人讲达达运动。特里斯坦·采拉老是着单镜,老是闹痛;接着,当他回到公寓跟他的妻在一起的时候,他又他的妻了,吵架已经过去了,气恼也过去了,他很兴自己又回到家里,事务所把他的信件送到了他的公寓。这样,一天早晨,那封答复他写的那封信的回信托在一只盘里送来了,当他看到信封上的笔迹时,他浑发冷,想把那封信在另一封信下面。可是他的妻说:“亲的,那封信是谁寄来的?”于是那件刚开场的事就此了结。
他想起他同所有这些女人在一起时的乐和争吵。
她们总是挑选最妙的场合跟他吵嘴。为什么她们总是在他心情最愉快的时候跟他吵嘴呢?关于这些,他一也没有写过,因为起先是他绝不想伤害她们任何一个人的情,后来看起来好象即使不写这些,要写的东西就已经够多了。但是他始终认为最后他还是会写的。要写的东西太多了。他目睹过世界的变化;不仅是那些事件而已;尽他也曾目睹过许多事件,观察过人们,但是他目睹过更微妙的变化,而且记得人们在不同的时刻又是怎样表现的。他自己就曾经置于这变化之中,他观察过这变化,写这变化,正是他的责任,可是现在他再也不会写了。
“你觉得怎样啦?”她说。现在她洗过澡从帐篷里来了。
“没有什么。”
“这会儿就给你吃晚饭好吗?”他看见莫洛在她后面拿着折叠桌,另一个仆人拿着菜盘。
“我要写东西,”他说。
“你应该喝汤恢复力。”
“我今天晚上就要死了,”他说“我用不着恢复什么力啦。”
“请你别那么夸张,哈里,”她说。
“你吗不用你的鼻闻一闻?我都已经烂了半截啦,现在烂到大上了。我吗还要跟汤开玩笑?莫洛,拿威士忌苏打来。”
“请你喝汤吧,”她温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