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体

第六章指桑骂槐(6/7)

说东西少,就说“还不够儿”;说个矮,就说“还没三块豆腐”你想一块豆腐才多?个再矮,也有三百块豆腐吧?可北京人就敢这么说。

分量上要说够,数量上也要说足。比如说一个人又又鬼,就说他有“三十六转轴,七十二个心”够多的吧?因为要把文章足,所以即便“指桑骂槐”那“桑树”也不能只有一棵。比如说一个人小气,一般也就说他是“铁公”北京人却能说一连串的比喻来:“瓷公,铁仙鹤,玻璃耗琉璃猫。”这么些宝贝,当然都是“一”又比如说凡事都得付代价,就说“打耗也得有块,逮家雀也得撒把米”;说一个人长得丑,不招人喜,就说“猪不嚼,狗不啃,姥姥不疼舅舅不”姥姥舅舅是最疼外孙外甥的,猪狗则不怎么挑拣。一个人,如果当真得连猪也不嚼,狗也不啃,姥姥也不疼,舅舅也不,那可真是没什么指望了。

看来,北京人对待话语,就像广东人对待中央政策,讲究用好用活用够用足。持这态度的还有成都人。我在《读城记》一书中说过,成都人和北京人,大概是中国最说话的两个族群。他们都是一天不说话就没法过日的“话篓”北京人说话叫“侃”成都人说话叫“摆”北京人“侃大山”颇有些移山填海的气派;成都人“摆龙门阵”讲究的是闹,麻辣,绘声绘,有滋有味,没完没了,必须极尽铺陈、排比、夸张、联想之能事。成都人说话,也是十分“到位”甚至不怕“过”的。比方说,红,要说“绊红”;绿,要说“翠绿”;白,要说“雪白”;黑,要说“黯黑”;香,要说“香”;臭,要说“傍臭”总之,是要把文章足,才觉得过瘾。

所以,成都人也有北京人那举一反三由此及彼的本事。比方说,虚作假,在成都人那里叫“”;伪劣产品叫“货”而一个人说话不算数,或事不到位,便叫“得很”由此及彼,则又有“客”、“功”、“垮垮”、“漩儿”等说法。再比方说,一件事情没有办成,就叫“黄”或“黄了”其他地方也这样说。但成都人则而发展为“黄腔”、“黄”、“黄浑”、“黄苏苏”甚至还有“黄师傅”和“黄手黄脚”等等。

不过北京话和成都话相比,也仍有雅俗之别。比如公共汽车上挤,成都人会嚷嚷:“挤啥挤啥火葬场还要排队转的么,瓜不兮兮的,得倒门不倒门?”北京人却会说:“别挤了,再挤就成相片啦!”北京人比成都人幽默。

幽默是一人生状态和人生境界。惟其如此,才能在大俗中见大雅。北京人是从来就不怕“俗”的。即便有“雅”的说法,他们也要换成“俗”的。比如惹是生非,在北京就叫“招猫逗狗儿”;班门斧,则叫“圣人门前卖三字经”你不能不承认这些俚语比成语更有味。鲁班门前固然有可笑,但要是真有三板斧呢?而最最“小儿科”的三字经居然拿到圣人门前去卖,那就实打实地可笑到家了。更可笑的是“别拿武大郎不当神仙”意思是要尊重人,别小看人,不要把人不当人。这就奇怪。要说“别拿吕宾不当神仙”还像回事,武大郎算哪路神仙呢?但反过来一想,又觉得特别有理。你想吧,要是连武大郎都被当成了神仙,还有谁不是神仙?

同样“八拜都拜了,就差一哆嗦”就比“事情只差一步,不要功亏一篑”有趣味;“他不把我当粮,我也不把他当咸菜”也比“他不尊重我,我也不尊重他”有嚼。民间话语从来就是最生动、最鲜活的,难的是用其俗而不至于俗、庸俗。北京人就能到这一。北京是不乏俗的,比如丫、傻之类的市骂,母猪胡同、胡同之类的地名,但并不让人觉得俗气,因为北京是中国最贵最大气的城市,有一其他地方没有的贵族神。正是这神,使北京虽有鄙却不至于沉沦。实际上,所谓北京的贵族神,指的是一尚的人格理想、贵的神气质和雅的审情趣。它们只可能在北京这个千年古都的特殊环境中熏陶培养来的。因此,尽方言俚语都难免“俗”却唯有北京,能够化臭腐为神奇,用土得掉渣的话说有艺术的名言来。

六、再说雅俗

南京则又是一番风味。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更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