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齐楚。石说:‘咋还是他?主席咋就这么喜他,咋还不叫他走啊?只要叫他走,我这就去给他牵牲!’”齐楚神情悲戚而端坐不动,说:“四老师,我就要走了,我是来向您告别的。”
齐楚奉调去了广州。姥爷送他离去时,忽想起三十六年前,他就是去广州上了农民运动讲习所,后来就有了之先生以江淹《别赋》为弟送别的佳话。姥爷百集,怅然咏:“‘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是以行断,百凄恻。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姥爷老泪纵横,不能终句,哽咽说:“殿章,要自责,也要保重!”齐楚泪,接咏《别赋》:“‘视乔木兮故里,决北梁兮永辞。’…”姥爷责怪说:“怎能说‘永辞’呢?”齐楚悲不语,鞠了一躬,说:“四老师,我去了,我以余生向家乡父老赎罪。”直到小汽车从小巷里钻来,姥爷还久久地望着一缕远去的烟尘,掉下老泪说:“这是怎么了?我不懂!”
不幸“决北梁兮永辞”竟成了谶语。一九六七年七月,齐楚于“文革”中病逝于广州,终年六十一岁。“文革”一开始,我姥爷就成了“封建余孽”被赶了省城,借住在一个被发农村的亲戚家里,竟能苟延残到八十四岁,一九七一年十二月病故。姥爷弥留之际,说起了昏话:“快叫齐楚来,我有话问他。”母亲说:“爹,齐楚早走了!”姥爷又说:“那就叫小殿章来!”母亲说:“爹,小殿章和齐楚是一个人啊!”姥爷说:“不,不是一个人,我要带小殿章回傅集,就住在客房院。”母亲说:“爹,客房院也没有了!”姥爷说:“怎么没有了?你诚弟还在客房院等他,还有事跟他商量呢!”
卷外篇〓浪漫的薛姨
?卷外篇?浪漫的薛姨
南的天上也在落炸弹。
母亲带着我和弟弟离开杞地,刚刚到了南,就见到了随省城女中逃到南的薛姨。薛姨诡秘的样说:“孟,我给你讲一件稀罕事儿!鬼在白河岸边扔炸弹,炸了一对野鸳鸯!”母亲笑着说:“你又要耸人听闻了不是!”薛姨说:“你不信?那一天,鬼飞机鬼哭狼嚎着俯冲下来,尾一翘,滴溜溜扔下来一颗炸弹,轰隆一声,天崩地裂,把一棵大柳树削去了一半。烟散去时,却看见一对鸳鸯鸟在树下相拥而卧,毫发未损,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而且加倍地如火如荼。公鸳鸯小声叫:‘小妹,你醒醒!’母鸳鸯闭着声说:‘阿哥,刚才是怎么了?天上怎么掉下来好大一个破锣!’”母亲笑弯了腰“你又瞎编排了不是!”薛姨说:“你不信?你就去问问,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母鸳鸯粉粉的,嘴角有一颗人痣;公鸳鸯白净脸、鼻梁,着一副玳瑁框的近视镜。”
母亲脸上刷地没了血。
玳瑁框镜在父亲的鼻梁上一惊一乍地发亮,下来、推上去,又下来。
“这因为…仅仅因为一个小黑驴儿!”父亲急怪脑地分辩。
“什么?从哪里跑来一个小黑驴儿?”母亲气得耳朵支棱着。
我记得,那是一十分可的《小黑驴儿》。父亲曾看着他记录下来的曲稿,用手指在桌上击打着节拍,脑袋一一地哼唱:说黑驴儿,黑驴儿,说起黑驴儿有故事儿。
白脊梁骨白盖衣儿,白尾尖儿白肚儿。
粉耳朵、粉囱门儿,粉鼻粉乌嘴儿,还有四只白银蹄儿。
鞍儿,铜镫儿,檀香木镶就驴捋儿。
金嚼儿,银环儿,五笼穗儿,哧不楞登尥蹶儿。
男男女女驴上看,只坐着俏溜溜的小佳人儿。
…
躲在门外的薛姨来说:“张先生,别绕圈了!孟问你跟‘人痣’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牵一小黑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