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枝叶,使长长的河堤变成了一条绿的穹窿,低垂的柳丝上挂着蝉的叫声。我随着薛姨在绿的穹窿里东张西望,忽地在河堤里边的斜坡上看到了那个独臂军官。他已经采集了一束鲜艳的野,正用牙齿咬着一青藤,脖像弹簧一样一伸一缩,合着手的动作,把那束野捆扎起来。他伸缩脖的动作显得稽而笨拙,却又表现一个肢残缺者努力把事情好的情和任。薛姨忍不住叹了一气。军官受到惊动,惊喜地望着薛姨,脚下却打了一个趔趄,跌倒在河堤的斜坡上。但他倒下去时仍旧举着一束野,如同举着不容倒下的战旗,一个“鲤鱼打”就了起来。
军官惶恐地鞠了一躬,把野送给了薛姨“我几乎失望了,以为你不会来了。”
薛姨在束上闻了一下“那么,这束就不是为我采的了!”
“啊,不!”军官急忙说“我每采一朵,都要在心里叫一声…”
“叫一声什么?”
“叫一声…”军官胆怯地望了一下薛姨“快来啊,小月亮!”
“你很会讨人喜!”
薛姨脸红了,矜持地朝他一笑,便把我夹在他俩中间,开始了漫长的散步。
那天的月亮一儿也不算小,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无与比的大月亮。当它冒地面的时候,薛姨和军官已经慢悠悠地在河堤上走了很久,薛姨的嘴开始变成了月牙儿的形状,不时发轻脆的笑声,可以看见洁白的牙齿在薄暮里闪光。军官也不再显得惊慌失措,但他一旦镇定下来就不堪忍受在他俩中间夹着我这个不大不小的障碍,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薛姨的另一边,与薛姨肩挨着肩,如薛姨挂在开封客厅里的那张照片。
我不时仰起脸望着他和薛姨。薛姨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好像谈论着一个与军官的表妹相关的话题。我为了薛姨对我的遗忘到嫉妒和悲伤,就抱着薛姨的报复说,我累了,我走不动了。军官急忙跑过来抱我。薛姨却让我靠着一棵柳树坐在草地上,把野放在鼻上使劲闻了一下,说:“哎呀,这儿好香啊!闻闻儿就不知累了,你看,要这样闻。”她把儿遮在脸上,鼻在束里,夸张地溜着鼻,又把儿给我说:“好了,开始闻吧!”我就把脑袋扎在束里,开始了持久不懈的呼。我觉到了由鼻哧溜一下直抵肺腑的香气,便有了朦胧的睡意。但是在我的背后,离我有两棵树的距离,薛姨与军官又在继续着与表妹有关的话题。
“我有你表妹那样吗?”
“你好像比她矮一儿。”
“不对,我真想跟她比一比!”
“她跟我比过,她够得着我的下颏儿。”
“来呀,我也要跟你比一比,我够得着你的鼻尖儿。来嘛,转过来呀!”
薛姨大而窈窕。我希望她的应该达到比军官的鼻尖儿更一些的地方,就从束里钻脑袋。我看见薛姨和军官的影印在刚刚升起的月亮上,薛姨贴近了军官,一动不动地向他微仰着脸庞;军官的脑袋缓缓地向薛姨勾下来,薛姨忽地凑上去,月亮打了个哆嗦,两个影就陡地粘在一起,贴在浑圆如玉的大月亮上。大月亮明丽如画,令人目眩神迷。束里冒了蒙汗药的香气。他俩的影从月亮上仰了下去。
当月亮爬上柳梢的时候,他们又在继续着关于表妹的话题。
“说呀,我比不比得上你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