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主领着我老爷爷挤人群,说:“大把式,你歇会儿。”便把扎鞭夺过来,递给我老爷爷说:“这是我买下的踢,你要能把它牵回去,叫它服了你,大把式你就当定了,双份工钱我也给定了。”
年轻气盛的老爷爷接过扎鞭,定睛望了望,里就扑闪一亮,夸了一声:“好!”财主问:“咋好?”老爷爷说:“你瞧那两盏灯、四!”财主问:“哪儿来的两盏灯、四?”老爷爷说:“我是说它神儿好、也好。”说着话,就趁着大撒野打立楞,兜甩了一鞭,这一鞭听不见响,只见鞭梢一扑闪,蛇一般缠在脑袋上一曲敛,就“嗵”地打了个前栽。人墙里齐声喊好。也惶惶地盯他,却不服输,又勾着,举着上的两把尖刀,扎好了拼命的架式。
老爷爷看见上布满横一、竖一的鞭痕,心里一疼,举起的鞭又落了下来,对说:“我不能再打你了,我喜有脾气的犟,把你打趴下你就没脾气了。”好像没有听懂,照旧勾着,翘着铁杈一样的尖角,瞪着盯他。老爷爷把扎鞭轻轻举起,却不甩鞭,只是一上一下地抖动鞭梢,绕着老榆树转起了圈,鞭梢上的红缨蝴蝶样上下。起了疑心,一蹿一地跟着红缨打转,拴的疙瘩绳就一圈一圈地缠在老榆树上,越缠绳越短,被牢牢地困在树下,瞪着鞭梢上的红缨不知所措。老爷爷把扎鞭扔给大把式,靠近蹲下来,用手搭了遮嘴罩,就慢声细气、呜里呜噜、唧唧咕咕地说起了语。
站在人堆里的大把式挑病说:“你刚才跟它说人话,咋又变成语了?”老爷爷说:“它牙,还听不懂人话。”又一边咕哝着,一边向贴近。大把式又说:“小,你跟说我坏话不是?”老爷爷说:“我是对说,要是把你打得没脾气了,大把式脾气再大,也不能替你活不是?”人墙里轰然大笑。大也“唿哧”一下,了一恶气。老爷爷趁机一,到了边。又受到惊动,却没来得及撒野,老爷爷就一把抓住了鼻角,另一只手已经搭在背上轻轻抚摸,在上挠着。父亲说,那是老爷爷的“心理疗法”开始为一不公正地挨了毒打的牲医疗“心灵的创伤”
人墙里寂无声息,上百双睛都望着老爷爷的手指。那是十大、灵动、会说话的手指,像弹琴一样抚摸了上的鞭痕,无声地诉说着对的同情。据说,老爷爷的手指在上了四八三十二个位,在他手指经过的地方,都要引起一阵人也心疼、也心酸的战栗,里涌了蚕豆大的泪珠“噗嗒”一下,砸在老爷爷的脚背上。老爷爷圈红了,人群里也有人圈红了。老爷爷没好气地喊叫:“大把式,你的叫你打伤心了!它不会说话,不会诉苦,只会在心里难受。你叫大家闪开,我得牵着它遛遛,给它散散心。”大把式红着脸说:“小,叫你逞能了!”老爷爷解开树上的缰绳,像是要放走一老虎,人墙又忽拉一下散开了。财主随人群跑着说:“小伙儿,大把式就是你了,你就牵着,跟着前的轿车走吧!”
老爷爷牵着向村外走着,又向大汉喊叫:“你躲远儿,别叫看见你,也别叫看见你的鞭!”等人散尽了,他才牵着来到野外河边,给摘下笼,就迫不及待地把脑袋伸到河面上。老爷爷找不到拴的地方,就把缰绳搭在背上,撒了手说:“我信得过你,不拴你了,好好喝你的,再啃几草,不能撒跑了给我难看!”他缩在背后脱了衩,浑赤着到河里,用“狗刨”的姿势潜,地洗了个澡,又浑赤着钻面,向背上撩着,给洗了澡,才上岸穿了衩。就摇着尾用脑袋蹭他。他折了一柳条了一个帽圈儿在上,对说:“咱走吧,我有‘寸草三刀’的功夫,把秆草铡得像葱儿、芫荽,到黑了好好喂你。”
叫我表侄的那个人说,不该叫我老爷爷跟着轿车走。老爷爷在河里饮、洗澡,忘了轿车就停在前边一棵大柳树下等他,轿车上坐着后来成了我老的那个女,名字叫莲,那年才十六岁。自我老爷爷在老榆树下接过了扎鞭,莲就在轿车上撩起窗纱定定地瞅他,一直瞅到他脱了衩下河,她才满脸通红地放下窗纱,心里突突着,说:“呸,难看死了!”却又忍不住撩开了窗纱。
“喂,小大把儿!”她在轿车上喊叫。
老爷爷看不见人,只看见一双灵灵的睛在轿车窗里打着扑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