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念着碑文,泪就盈满了眶。他要我背诵这篇祭文,记住舅爷和这只伟大的母羊。
不多时,赵二爷来到课堂上,说:“听说先生又收下一个大弟?”舅爷拍着小犊儿的脑袋,喜形于说:“我与此大有缘!”赵二爷说:“怎么是个犊?”舅爷说:“孔说,有教无类,教学生是不分类别的呀!”赵二爷说:“可是它一来,我家的学生都不敢来了,叫我如何是好?”舅爷想了想,说:“那就把
小嘴一拱一拱地啜个不停。母羊也勾下脑袋不住地舐他。等他吃了,又把母羊牵走时,母羊却“咩咩”叫着,回望着他不愿离去。舅爷的父亲就在舅爷床前铺了厚厚的秸草,让母羊卧在舅爷床边,昼夜守护着他。母羊不让、狗靠近他的床。一只公来床前觅,它也勾着,扎好了抵架的姿势,吓跑了公。直到舅爷四五岁了,还跟这只母羊形影不离,情同母。羊工村放羊时只能带上母羊,母羊和舅爷都为暂时的分离而烦躁不安。舅爷会跟着母羊留在路上的蹄印儿和印儿——据说那是母羊给他留下的“字儿话”一直找到母羊吃草的地方。正是母羊的蹄印和印为舅爷创造拼音文字提供了取之不尽的灵,他使用的拼音字符都是从那只母羊的蹄印和印上截取下来的。父亲笑着说,这对于探讨世界上各拼音文字的起源也许会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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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爷回到赵二爷的家馆,拿钱送走了农夫,就把小犊儿拴在课堂桌上。学童们摇晃脑地念书,小犊也摇摆尾“哞哞”不已。舅爷大喜说:“好,我又多了一个弟!”叫大pia和二mia去割了一篮青草,到讲堂上喂它。犊儿刚学堂,还来不及学会讲究卫生,吃了青草,竟在讲堂上翘起尾“噗哧哧”拉了一摊臭烘烘的稀屎。pia、mia、dia、tia和他们的堂兄堂弟都捂着鼻一哄而散。舅爷拍着犊儿的脑门儿说:“善哉娃,读而不辍者,惟你而已已!我教你《三字经》如何?”便围着犊儿踱方步,摇晃脑地念起了“人之初”
舅爷七岁时上了私塾,那时母羊老了。舅爷的父亲就特意在羊圈上搭了树枝和草苫,让母羊住在里边养老。舅爷每天放学后都要来羊圈看它,给它喂草。它的胃不好,只吃舅爷喂的草。
一个风雪夜,大风掀掉了羊圈上的树枝和草苫。年迈的母羊抵御不了严寒,生生冻死在羊圈里,冻僵了,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却还保持着端庄的卧姿,偏着,靠在一堆银白的积雪上。舅爷抱着死去的母羊大哭。舅爷的父亲也泪,用草苫裹着母羊,再用白布扎了三箍,把她埋葬在后院石榴树下,还培了一个小小的坟包。父亲领着我看了那个坟包。坟包上爬满了青藤和洁白的牵,坟包前立着一块石碑。父亲说,那是舅爷长大以后为母羊立的墓碑,正面刻着:“羊氏母之墓”背面是舅爷亲自撰写的碑文:
舅爷乐得一个人沿着荷塘赏,却又看见一个农夫牵着犊儿从边走过,农夫和犊儿里都着泪,便问农夫:“你牵着小犊儿去什么?”农夫说:“上宰锅。”舅爷说:“哎呀,犊儿这么小,就不叫它活了么?”农夫说:“我娘有病,没钱抓药,要叫我娘活,就顾不上犊儿了。”舅爷说:“你把犊儿卖给我吧,走,跟我拿钱去。”
舅爷给赵二爷教家馆时,赵二爷陪他去荷塘赏,走到一棵榕树前,他忽地惶然止步,还伸手拉住了赵二爷。赵二爷问:“乔先生,你这是咋啦?”舅爷垂着,指了指树上。赵二爷瞅瞅树上,只见一只公喜鹊压在一只母喜鹊的背上。赵二爷指着喜鹊问:“你是说它俩?”舅爷偏过脸不敢正视,说:“是呀,正是!”赵二爷问:“何以止步不前?”舅爷照旧偏着脸说:“不要惊动它们,君应成其好事!”赵二爷陪着他远远站着,成就了树上的好事,却又有一只公喜鹊到了母喜鹊的背上。赵二爷笑说:“乔先生,这功夫我耽搁不起,你就等它们完了好事,独自赏吧!”舅爷连声说:“快了,快了!”赵二爷哂笑而去。
“羊氏母,辛茹苦。育我成人,情如舐犊。虽为牲灵,实为人母。吾心伤悲,恩跪。庚午冬月,大雪骤降。哀我母,忍冻而僵。与世永辞,日月无光。星转斗移,忧思难忘。来生相随,宁作羔羊。呜呼哀哉,尚飨!不孝养乔明月泣血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