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已是中年,牙床胀十分心烦地坐在玛里纳尔柯的这片荒地上,我袋里鼓鼓地装着一把石斧。这东西是方才站在金字塔遗迹的时候,阿尔弗莱特想挖一个兰搬开一个大石块时发现的,以为它好拿,天然形成的工,实际上却是建造金字塔的印第安人的石斧。从凿金字塔的岩的斜面转到金字塔后面上去,看到掏成的神殿。一去便看到地灵的雕像,正面墙上有狮、、秃鹫的浮雕,和我们当地与此相等的这类永久纪念相比,我以为只有“死者之路”与它相似…
但是,对于覆盖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破坏人的力量,我并没有嗟怨之心。实际就是这样。我对于这个力量的归依神,父亲=神官是看得很清楚的,也许在我诞生之前它就确认我符合当一个写神话和历史者的条件。和现在的你完全相反,你对于破坏人好像没有任何敬之情,那时候很难说不让我代替你给破坏人担任巫女。
妹妹,我不知你对墨西哥的烹调,特别是这里的家烹调是否兴趣,那时我们吃的是清蒸和烤的,以及扁平的玉米面包。盖上屉布在草编蒸笼里保温的薄饼上,摊上青辣椒和抹上巧克力调味之后卷起来吃,我的腔疼得要命,只好斜着往嘴的,一一慢慢地嚼。为了以此表明自己无法参加谈话,所以只好把这有失统正当化。薄饼的边碰我腔的神经束,非常困难,有时到血的味,但是明知准是血糊糊的了也不好下个决心吐了来。如果真的大胆吐了来,准会让同桌的大吃一惊,而且觉得非常奇怪,可能受到本来就没有丝毫友好情谊的明札夫人的挑战。我听不太懂那些西班牙语谈话,所以暂时离开饭桌,来到整个院几乎全被遮住的九重葛之下休息。我一离开饭桌,那些中南的同事们之中,可能有那么一位把刚才在荒地上剖腹自尽的日本人的事当作话题提来了吧?他们对于血腥事的东洋人有些发怯,可能会说气势汹汹的狼狗说不定把他吃掉了吧?夜的这顿饭吃完,到前往墨西哥城长途汽车发之前,我得想法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提这个日本人的事,得继续监视他们。
在墨西哥地的山山岭岭包围之中的这片荒地上,不仅村庄=国家=小宇宙创建时期,在此以前就已经或多或少地化为“文明人”的男女老少,在共同正是趋于衰微的时候移居于此,赞曾经开凿金字塔遗迹岩的石斧的祭祀,才是对于在玛里纳尔柯建设新世界的我们这些人最直接的勉励与鼓舞。
隔着大沟的荒地对面,逐渐重的一条晚霞之光已经从山脚挂到山,看来已近黄昏。它凝聚了黑和紫两粒,那昏暗甚至用手可以摸到,这是预告黄昏即将到来的重的霞。妹妹,墨西哥的黄昏和我们当地的黄昏,在质要素上是不同的。如果仔细地看,那霞的前沿分已经我举起的石斧和鼻尖之间了。凉气袭人,冷得我直打颤,我龇着牙得很厉害的牙床,用石斧的刃朝牙床砸去。你曾经也不眨一眨地注视过的牙床,我隔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这么下手整治了。现在我以书信的形式,开始写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如果说最直接的动机,妹妹,那是因为你不在玛里纳尔柯现场瞪大睛看着我,但是仿佛现在刚刚意识到我是在幻觉中看到你这个女孩仍旧那么注视着我。这时,一和血混合的脓血滋地一下来,然而一到大气里却成了黑。脓血划个弧度一下到不知什么时候回到这里的阿尔弗莱特农夫一般的脸上,他似乎为此大吃一惊同时也十分愤慨,所以一声不响,他那时可不像你平素那样稚气十足而又庄重的初期希腊雕像式的微笑,而是刹时间凝固了一般,我惊叫了一声,倒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失误。
我知用这古代人手拿着的这把石斧,有两用途。妹妹,我又回到和你一样生活过的我们当地的少年时代,我把了的牙床挤破,或者掘大周围的沙石。假如我们当地的人们,不论住于“在”的人,也不论住在峡谷里的人,凡是仍然健在的人,全都为了在玛里纳尔柯建设村庄=国家=小宇宙而移居于此,那么,破坏人首先宣布的大概就是祭祀。那时,移居前来的人可能从金字塔附近各找到一把石斧,照预定计划举行掘地面的祭祀。
生活于几百年前的古代人单凭石斧这样平的工,不仅在大岩上凿大,建成可住人的居室,而且还能斫浮雕像来。我对古代人的这想法,从玛里纳尔柯的金字塔引发到村庄=国家=小宇宙创建期的契机。我梦想着发挥像前浮雕的秃鹫一般的力量…摸摸仍在袋里被土浸似乎以肤呼的石斧,由此而一层的内心世界,自己也成了破坏人主宰的创建村庄=国家=小宇宙的古代人。我既然生活于现实之中而实现了上溯于历史,那么,即使我还没有写一行字,不是也说明了我已经是一个写神话和历史的人,正在完成给我的任务吗?你不是也和我一样饱有经验吗?妹妹,你作为巫女的之,已经对破坏人敞开了。
①公元1897年——译注。
妹妹,我在墨西哥城的大学授课,同时也为领导自己的研究室的单位亚洲、北非研究中心些工作,这工作就是整理寄赠给这里的日本人民者的记录。这和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写作者这一终生工作的定义不同,而是另一的历史研究者的资格。那些文件之中有一份是这样记载的:明治三十年①日本武杨民时期,开垦农耕土地而遭到失败的日本人,呼着墨西哥、墨西哥,只留下那微不足的成就开始向首都逃亡。沿途为他们送行的印第安人对于他们,和对于古代曾经征服过他们的征服者,后来那些征服者骑着向墨西哥城撤退时的态度完全相反,尽那些日本人都是敝衣垢面徒步前的,但是非常友好。所以,为了建设村庄=国家=小宇宙而到达此地的日本人,用印第安人的石斧开垦荒地,一定会在玛里纳尔柯一带的印第安人之中唤起往昔的回忆——
破坏人率领的村庄=国家=小宇宙的创建者们,来到被四国山脉许许多多的山坳掩藏着的我们那块土地的时候,为了除掉挡在前面的障,破坏人带来的除了炸药之外,只有为数不多的锹、镐,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武士,不大懂得别的。于是他们大多数人手工制造石斧。当然,破坏人一开始也用了炸药,但是以后的工程决不会不依靠双手挖掘。
墨西哥的社或娱乐的家聚会,照例是夜之后还要吃饭,大家围着饭桌而坐的时候,我的同事们有阿廷人日本文学研究家,他的生于墨西哥的妻;从智利来的建筑家和电影作家夫妇。阿尔弗莱特对他们讲了傍晚我在荒地的所作所为。并且说那一石斧没有使我受伤。但是他的形表现好像演技派演员一样把我形容成受了伤,因为他们都是中南的文化人。同事们认为,让一个被牙疼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日本人坐吉普车,在满是石的路上颠颠簸簸地奔跑,去那国带大蜥蜴往老柳树树上爬的荒地,等于遗弃,对此,他们到这是罪孽。这样直率表达内心所想,这也好像和中南男汉的风格不大相同。何况我的同事们为此大为气愤。本来我们也并不是为了游山玩而到荒地上来游的。为了劝说研究所的伙伴买下休闲地而实地调查清楚,我们下到旱季也照样的那条大沟的沟底。但是乎意料,我们原本让一位日本人伙伴原地不动休息两个小时,但是等我们回到地一看,他竟然剖腹自杀了!据说他居然是曾经用印第安石斧建设金字塔那帮人的末裔。这件事即使明札夫人连想都没有想过。
不过那人曾跟我说过,把牙床的脓血排了来,不论伤堵住还是没堵住,那里依旧起来,和少年时代反复用过的暴治疗一样,不可能改变病态的发展。我的脸也了,即使从腔上也觉到脸僵,大异常态。好像特别让那眉鼻一副印第安人模样却长着一淡淡金发的明札二世看着很不顺。他心积虑地转到我们这张桌坐下来,想对我攻击一番。同桌的人们却是不形迹地用膝盖胳臂肘把他制止住。
我坐在荒地上,再次从袋里掏来的石斧已经了,暗灰的本,有难以数计的划痕,只残留一些白尘土。印第安人的古代石斧,由二十世纪后半期诞生的村庄=国家=小宇宙的人的温焐了。我一面摸索执斧时它的重心所在,一面几次更换拿法,终于找到了恰到好的位置。我再低一看拿石斧的右手,原来它已成古代人手的形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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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同事们也必然监视我,所以他们自己也等于受到束缚,对我自然心怀不满,甚至积忿难消。他们和我之间的共同语本来是日语或者英语,但是他们概不照章行事,原因就是为了这个。而且他们把我不善于西班牙语看作有意识的怠工,所以就把说标准西班牙语当作
据阿尔弗莱特说,此地被征服的时候,这一带的印第安人正在他们古老的传统建造金字塔。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依然遗恨万千,痛苦得音哽咽。“牧师先生”把神殿里的雕像推倒了,然而他却没有办法破坏墙上的浮雕,尽这是全靠石斧斫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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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开始建设村庄=国家=小宇宙据地即将开始,我以一个祭祀者的姿态,举起石斧所向地面的时候,我到从围绕着荒地的山巅传来“停止”的喊声,我那石斧举在空中,而我自己却不禁到懔然。妹妹,那是远隔重洋来自我们那片土地的“停止”的呼喊,不可能是别人,一定是破坏人制止的呼声。我不过是一个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神话与故事的写作者,当旅游团的陪同员是我的临时工作,手于为本乡本土的人在域外寻找新天地这一任务本,本就不应该由我来担任。如果不久之后真的在玛里纳尔柯创造新世界,那也应该在破坏人的统率之下,而且以创办村庄=国家=小宇宙沸腾的炽情怀,斫那第一石斧。怎么能允许我单枪匹仿佛彩排于个人放肆行为一般地这么?
曾经受到父亲=神官非常认真考的。但是说起来也许令人觉得奇怪,我牙疼倒是证明了我生之前就希望担任此任务的资格,以及你我两人以各不相同的生存方式而告分离。你在我们当地可能是牙最好的了,但是我回想我的少年时代还从来没有牙疼过。既然我们当地只有惟一的一位牙科医生,那么,我就不能垄断这位医生,请他只给我一个人治牙吧。所以我就自己给自己治牙。而且这场面你是常常看到的,可是很遗憾,你每次都是很有趣似地一声不响地看着,你一定看得,与其说那是治疗,倒不如说那是心情浮躁地自我糟蹋,因为我是用成岩碎片刮那牙床上的黑窟窿,或者把了的牙床割开,不过如此而已。其间还有过使用大伏特静电给牙神经充电,结果是啊地一声被电击倒。即使如此,在你们赶来照顾我之前我是自己爬起来的,我不甘心,我又找来尖的石片,往那地方去。然而疼痛丝毫未减,和肩膀十分难受而且发烧,血和气泡把嘴围了一圈,我的脸和手里抓着的成岩石片同样苍白,我这手术就是在河滩上和我同年龄的孩们注视之下行的。面对这样的情景,你好像没有说话对手一般地一声不响,可是别的孩们却跑回家报告去了。就这样,在你的印象中我就成了一个发了疯一般然而却不是疯,也并非愚钝的人。当然,和说的我相比,你是一个常常沉默寡言于幼女期的姑娘,你如何评价我,一定藏内心而我是无从得知的。但是就我来说,那行为究竟意味着什么?因为我想到,一直煎熬着我使我日日夜夜痛苦不堪牙疼病一下暴来,而且那牙病成了我的主要疾病,那么,约束我们当地的力量,也就是破坏人,一定面,看到我靠自己的力量已经毫无效果可言,所以就得救救我这可怜的小鬼。当然,那人的力量曾经几次使用那成岩碎片治过,但是结果依旧无济于事。因为过分疼痛曾过去几十秒,那几十秒钟的平安,或者可以说是大力量给与我的恩,如此而已。妹妹,当我的意识离我而去的时候,你曾守护着我的了吗?